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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瑤與繼子女沖突背后:在現(xiàn)實中,瓊瑤活成了她劇本的最佳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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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說放飛自我這件事,沒人能比得過瓊瑤。別人是放飛一陣子,這老太太,是放飛了一輩子。

瓊瑤與丈夫平鑫濤

每日人物 / ID:meirirenwu

因為照顧患有失智癥的丈夫平鑫濤,79歲的瓊瑤阿姨和3名繼子女在網(wǎng)絡(luò)世界里掀起一片血雨腥風(fēng)。

因由是瓊瑤覺得不該給丈夫插胃管,而繼子女們覺得還遠(yuǎn)沒有到放棄父親生命的時候,并在公開信中舊事重提,瓊瑤引以為傲了大半生的愛情故事,建立在自己母親的委屈和痛苦之上,雙方各執(zhí)一詞,吵得不可開交。

失智老人的照料是個嚴(yán)肅的社會議題,但到了瓊瑤阿姨這里,基本上又是她言情小說的翻版,梳理瓊瑤和繼子女們的罵戰(zhàn),仍可用《情深深,雨鰲防锏哪嵌尉涮ù室謊砸員沃

――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

――那你就不無情?!不殘酷?!不無理取鬧?!

――我哪里無情?!哪里殘酷?!哪里無理取鬧?!

――你哪里不無情?!哪里不殘酷?!哪里不無理取鬧?!

――我就算再怎么無情、再怎么殘酷、再怎么無理取鬧,也不會比你更無情、更殘酷、更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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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人至暮年無可奈何的一段家事,但我們的Drama Queen(編輯注:戲劇女王,比喻喜歡小題大做的人)一生的熱烈都要在人前。好奇瓊瑤阿姨80歲高齡還能感情充沛地排比句、感嘆號、你愛不愛我、這一生是我鎖住了你還是你鎖住了我這類表達(dá)的朋友,怕是不知道韓劇和郭敬明沒有統(tǒng)領(lǐng)江湖之前,言情界的宗師、霸主、一代女王,一定是瓊瑤阿姨莫屬。

先隨便來幾句臺詞感受一下:

等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想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但仍然感謝上蒼,讓她有這個可等可恨可想可怨的人。――《還珠格格》

書桓走的第一天,想他;書桓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書桓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情深深,雨鰲

《情深深,雨鰲肪繒

我知道他愛你愛得好痛苦好痛苦,我也知道你愛他愛得好痛苦好痛苦。――《海鷗飛處彩云飛》

瓊瑤作品的主題,是愛情高于一切,只要兩個人相愛,??煽菔蔂€天可崩地可裂,天地萬物都能化為虛有。

圍繞著這個主題,瓊瑤臆想了一輩子。而在真實人生里面,瓊瑤也是自己的最佳女主角,她這一生,是戰(zhàn)斗力滿格的一生,是誰擋著我談戀愛我就讓你萬劫不復(fù)的一生。

為了自己的愛情,她撕過父母,撕過前夫,撕過初戀那位大自己20歲的男老師,而且每次撕都絕不低調(diào),跟這次的風(fēng)波一模一樣,明明是打個電話就能搞定的家事,非要弄得世人皆知。

真說放飛自我這件事,沒人能比得過瓊瑤。別人是放飛一陣子,這老太太,是放飛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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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和私事都是她自己的事,過多地苛責(zé)個體并不公允。倒是瓊瑤跟繼子女們發(fā)誓說再不寫書,這位霸占了國人情感世界快50年的老太太的愛情觀,有必要好好說道一番。

一直以來的一個討論是,瓊瑤的作品是否三觀不正?最讓外界詬病的是《一簾幽夢》中費(fèi)云帆指責(zé)綠萍:你只不過是失了一條腿,紫菱失去的是愛情??!

《一簾幽夢》中費(fèi)云帆指責(zé)綠萍。

《一簾幽夢》同樣取材于自己的真實經(jīng)歷,瓊瑤跟紫菱一樣,處處平庸,并不得寵,而自己的姐姐卻十分優(yōu)秀,功課樣貌樣樣出挑。

可在小說里,男一男二愛的都是紫菱,綠萍后來心生妒恨,變成了一個蛇蝎心腸的人,瓊瑤還給人家寫沒了一條腿。按照現(xiàn)在的說法,紫菱絕對是綠茶婊的典范,卻是瓊瑤作品中最突出的女性形象:我美,我無辜,男人愛我又不是我的錯,你們不喜歡是因為嫉妒。

類似的價值取向在瓊瑤早期作品中屢見不鮮,《新月格格》是將軍救了格格,兩人暗生情愫,后來把格格帶回府中,結(jié)果兒子也愛上了格格。于是一路狗血,最后一個戰(zhàn)死一個殉情,成全了一段悲壯。

《新月格格》劇照

《碧云天》講的是個借腹生子的狗血故事,女主角因病不能生育,就攛掇自己的丈夫和女學(xué)生一起,女二再一次心地善良,楚楚可憐,不忍心傷害他人,但每次風(fēng)波又都因她而起。男主毫無意外地愛上了女學(xué)生,于是3個人糾結(jié)啊痛苦啊破碎啊,最后女學(xué)生出走,送還白胖兒子,故事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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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瑤的愛情觀在后來風(fēng)靡華人世界的電視劇中得到了更為可視化的表達(dá),在電視劇選角方面,瓊瑤一直以頑固出名。瓊瑤的男主角最出名的幾個,秦漢、劉德凱、馬景濤,算不上帥,但愛的時候要成熟,穩(wěn)重,體貼;不愛的時候要馬景濤,咆哮,激烈,不管不顧。

相比之下,瓊瑤對女主角下的心思就多太多了,劉雪華、林青霞、陳德容、蕭薔、蔣勤勤、趙薇……她們要美貌,善良,楚楚可憐,可愛機(jī)靈,女性有的一切美好品格都要有。每一次瓊瑤都是在美女堆兒里找想象中的自己,現(xiàn)實世界里的瓊瑤會老、會死,但是YY出的瓊瑤一定要是最美麗最動人最讓人愛憐的那個。

這種愛情觀當(dāng)然很容易收割愛情中死去活來的中二少女。影視作品的魅力在于代入,瓊瑤給女人們造了一場大夢,心有戚戚引之為知己,爹媽不懂的,世界阻攔的,法律和道德不允許的,瓊瑤阿姨都懂。

理智地說,用三觀去評判文學(xué)作品未免武斷。何況瓊瑤所處的時代,三妻四妾也很平常。忽略時代局限去揮舞道德大棒是耍流氓,認(rèn)真審視的話,瓊瑤作品最大的問題在于,無限制地吹捧愛情至上,讓中二少女們相信愛情大于一切,更要命的是,這種愛情大多數(shù)是靠依附和取悅男性角色實現(xiàn)的。女性在瓊瑤作品中都是愛情的棋子,以愛之名,有時候是被人作賤,有時候是自輕自賤,真正的自我和自尊并不多見。

另一點就是非黑即白的人物塑造方式,女主角一定是善良的,無辜的,一朵清純美麗的白蓮花。而為愛情制造障礙的,一定是狠毒的,殘忍的,兇神惡煞的,《還珠格格》里面皇后和容嬤嬤為什么那么壞瓊瑤阿姨沒興趣交代,反正她們就是那么惡毒那么壞,對于復(fù)雜世界的展示,瓊瑤一直沒有興趣。

復(fù)雜的世界在瓊瑤的作品中被一再簡化,驚天動地的愛情成了全部。都說言情劇是女人的A片,A片要的是男人的精子,言情片要的卻是女人的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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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忽視的一點是,書寫愛情就是瓊瑤的工作,瓊瑤阿姨奮筆疾書半輩子,想打保齡球,平鑫濤拿從她身上搖下來的錢立即就能蓋一個保齡球館。

瓊瑤可以“瓊瑤”一輩子,普通人卻沒有這個資本。對于普羅大眾來說,愛情絕不可能是生活的全部。如果真的信奉了瓊瑤阿姨的這套理論,覺得愛情可以凌駕于一切之上,腦袋里天天是一個破碎的我怎么去幫助一個破碎的你,我好無助,我好絕望,陷于垃圾情緒無法自拔,那人生多半會變成一連串的悲劇。

有個最近很火的例子是達(dá)康書記的老婆歐陽菁女士,一堆人追她,結(jié)果讓李達(dá)康一袋兒海蠣子追到了手。

她覺得李達(dá)康就是小說里的王子,會一輩子呵護(hù)她疼愛她當(dāng)她是小公主,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絕長大,可當(dāng)達(dá)康成了達(dá)康書記,不能再陪她愛她寵她,甚至愛惜羽毛到一點人情也不講的地步,歐陽菁的愛情童話就碎成了一地玻璃渣子。

對于瓊瑤的教眾而言,愛情破碎了有時候比愛情本身更帶勁,可以玩命給自己加戲。

碎了就碎了吧,離婚換人找新的幸福去不行嗎?不行,對于愛情至上的女人來說,在一棵樹上吊死才是應(yīng)有的悲壯,歐陽菁的人生就是一場自導(dǎo)自演的瓊瑤電視劇,那袋海蠣子是快樂的頂點,而后的孤獨(dú)和寂寞是顧影自憐的籌碼,而在被堵在機(jī)場路上下車時甩開達(dá)康書記小手的那一下,則達(dá)到了最后一個高潮:哼,讓你不好好愛我,以后再沒機(jī)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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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瑤老太太真的那么愛平鑫濤嗎?她愛的是自己在愛情中的感覺。

對于表演型人格的人來說,真實世界是什么并不重要,她自己怎么理解這個世界才最重要?;盍丝?0年,再不食人間煙火,愛情是怎么回事兒她都應(yīng)該心知肚明。

她合作最多的女演員是劉雪華,兩人私下里也是要好的朋友。劉雪華當(dāng)年跟劉德凱有一段虐戀,愛得那叫一個死去活來。但是這位瓊瑤劇中的體面公子,在當(dāng)年劉雪華懷孕的時候出軌并公布婚訊,致使劉雪華流產(chǎn)并終身不孕。

劉雪華與劉德凱

成串的瓊瑤女郎中,沒有幾個情路不崎嶇的。

不過命運(yùn)自有時間表,此次風(fēng)波之中,瓊瑤在公開信中說“不再相信人間有情”,對信了一輩子,寫了一輩子的瓊瑤來說,恐怕只有在此時,才逼不得已地嘗了一口現(xiàn)實人生的酸澀。

瓊瑤《庭院深深》中有句名言:人,活在自己的悲哀里還比較容易,活在別人的同情里才更艱難。

這能很好地解釋對待家中的老年癡呆患者,瓊瑤想得更多的并不是怎么解決問題,而是營造對立,找出敵人,方便發(fā)泄她的所有委屈和感嘆號。

相比于她那些慘兮兮的女主角們,或者同時代的三毛,瓊瑤阿姨無疑是幸運(yùn)的。這一輩子求仁得仁,有才情,有名利,有陪著她演對手戲的男主角平鑫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平鑫濤拋妻棄子,老年失智,繼子女們公開撕逼才更符合瓊瑤的心性,這些都是愛情的試金石,是一等一的戲劇元素,最符合Drama Queen的胃口,要不你給瓊瑤阿姨找個平平常常的老頭兒,她這一生,該多無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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