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個地方應(yīng)該都會有約定俗成的表示親熱的方式吧,就像鑰匙一樣,一個稱呼,一個手勢,就能開啟你與當(dāng)?shù)厝说钠琳?。你若是身處江西,尤其在素有“中州清淑之氣”的贛南,有一個很好地與當(dāng)?shù)厝藴贤ǖ拿卦E――親熱地稱呼一句“老表”!可別小看這個似乎有些土氣地稱號喔,它在江西是拉近陌生人之間關(guān)系的橋梁,說不定好客的主人還會因此把你請到家里,嘗一嘗客家人獨有的“擂茶”呢!而江西人自己也相互以稱呼“老表”取代“同志”“老鄉(xiāng)”等說法,樸實中平添一份親切。
江西人對“老表”的青睞由來已久,最早的說法恐怕要追溯到圖騰時代。據(jù)考,“表”在舊時多指木,如《宣公十二年》:“明日,以表尸之,皆重獲在木下。”杜注:“表,所指木?!倍褰瓍浅沁z址發(fā)掘清理出商代紅土祭壇“分布著大小不一的柱洞上百個,多成行排列或間有錯疊。”這顯然是江淮流域及江南展延區(qū)東夷族群原始崇拜物教圖騰表柱信仰。在商中期到戰(zhàn)國末“老表”就有文字記載。于是便有說法說“老表”本是圖騰表柱的土俗語,是圖騰印象在江西族群中的記憶殘留。
這樣的圖騰溯源雖然能把“老表”的起源向前推移,但畢竟涉及到很多古代文獻,歷史考證的東西,能夠理解并接受的人并不多。老百姓們更傾向于按今天的思維方式,把“老表”理解為姑表親。但究竟是江西省的表親呢,還是江西與相鄰省份的表親關(guān)系呢,這在傳說中,又是花開兩朵,各表一支。
有人說,“老表”的稱謂是江西客家人為著適應(yīng)陌生的生存環(huán)境而自發(fā)倡起的。秦漢以來,中原漢人或被貶,或駐扎,或?qū)ふ倚碌纳婵臻g,舉族南遷,大都定居于關(guān)山重重阻隔的閩、粵、贛山區(qū)。土著人自詡為“坐地虎”,稱客家人(即中原漢人)為“過山虎”。土客相爭,奪田奪山,兩虎相頭甚為激烈。而彼此不同籍、不同姓、不同宗的客家人,便睿智地用“老表”這種似親非親、似故非故的稱呼來加強與其他客家人的感情,以達到攜手團結(jié)、同舟共濟、患難相依的目的。久而久之,“老表”便約定俗成,成了江西客家人之間聯(lián)誼,建立新型人際關(guān)系的親切稱謂。
另一種說法也關(guān)乎遷徙,卻不是遷入江西,而是遷出江西,“老表”則是周邊省份賦予江西始祖的昵稱。歷史原因恐怕在于江西納入全國政治版圖不算很早,秦代以后廣州福建等省劃入,地理位置才逐漸顯露,但仍以農(nóng)業(yè)為主,因人口過早飽和,江西人大都為稼穡耕墾奔走四方,多在窮鄉(xiāng)僻壤之間。福建人覺得只有他們才能叫江西人“老表”;廣東人也認為自己和江西人有著姑表親緣;湖北則有傳說,是當(dāng)年湖北人曾被殺戮一空,后來是靠著江西的三兄弟遷徙過來,才得以傳承,至今仍有地方存有紀(jì)念這三兄弟的祠堂;更多的還得數(shù)湖南人,在鄒華亨先生的《湖南家譜簡》中這樣陳述道:“遷湘始祖多來自江西。現(xiàn)所見湖南家譜中,在縷述世系源流時,有60 %以上的家譜都稱始遷祖在宋元明之際來自江西,特別是元末明初從江西吉安府泰和、廬陵、吉水,南昌府的豐城、南昌諸縣?!┟鞒醯倪B年的戰(zhàn)禍和兵燹,使湖南大部分地區(qū)田園荒蕪,廬舍成為廢墟,原有居民大量散亡。隨后,蘇、浙、皖、閩、贛人,特別是江西人大批涌進湖南……民謠便傳出‘江西填湖廣’的說法?,F(xiàn)在,湖南人一講江西人,多稱江西老表,筆者茫然不知何意,鑒于湖南人的祖先多來自江西的歷史淵源,姑妄釋之:表,有表親之意,指父親姊妹和母親兄弟姊妹所生的孩子都稱表親;老,祖宗之謂也?!媳怼醋孀诘谋碛H,‘江西老表’,指江西、湖南兩省人的祖宗存在表親關(guān)系,是湖南人對江西人的一種昵稱?!?/p>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說法雖不得到大眾的認可,卻也頗有趣味,不妨頡之一二,以饗讀者。
贛南是風(fēng)水文化的發(fā)祥地,贛南客家篤信風(fēng)水在地方志上也有載:“好談風(fēng)水,多惑形家言,清明、冬至改葬者紛紛?!?“俗信風(fēng)水,往往葬后十余年,自行開視,以驗穴之吉”。 唐朝末年楊筠松避居贛南,開創(chuàng)風(fēng)水“形勢派”。有人便根據(jù)這些史實,判斷贛地先人相信風(fēng)水,同時為了在遷徙中便于掌握方向,江西人愛隨身攜帶一只表,即古時的羅盤,因此被外鄉(xiāng)人稱為“老表”。
還有說法更玄,與張?zhí)鞄熡嘘P(guān)。眾所周知,張?zhí)鞄熒瞄L劃符,即劃裱。他曾“占得天下年熟三十七年,但人民多災(zāi)難。乃是皇王大帝旨懿,三元三品三官大帝下凡察看人間善惡,善者多傳于人,免得一家災(zāi)難。若抄得一張與人免得一家災(zāi)難,抄得十張免得十家之災(zāi)?!彼姆训玫交噬系馁澷p,民間便流傳出“江西老裱”,后來才異化為“老表”。
不過,將“老表”一詞傳播開去的還得歸功于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明史上,在朱元璋的本紀(jì)中有一段關(guān)于他與漢王陳友諒在江西的戰(zhàn)爭。陳友諒是另一支起義的首領(lǐng),在戰(zhàn)爭初期,他曾陳友諒曾出動巨艦數(shù)十艘,把朱元璋打得幾乎全軍覆沒。朱元璋帶著殘兵敗將,慌不擇路,狼狽逃命。朱元璋本人也身中數(shù)箭,傷勢嚴(yán)重。幸虧當(dāng)?shù)剜l(xiāng)民及時幫他療傷,朱元璋這才很快的康復(fù)起來,最終東山再起,打敗陳友諒,為統(tǒng)一全國、建立明王朝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朱元璋為了感謝江西的鄉(xiāng)民,應(yīng)允他們說,將來自己若是發(fā)了跡,鄉(xiāng)親們只要說是“江西老表”,便一定會得到款待。果不其然,朱元璋登上皇帝寶座后沒過幾年,江西連年水災(zāi),老百姓掙扎在饑寒交迫之中,苦不堪言。鄉(xiāng)親們想起當(dāng)年朱元璋的承諾,便當(dāng)真到應(yīng)天府去找皇帝。朱元璋接見了江西“老表”,問明了緣由,撥出大批銀錢糧草賑濟江西災(zāi)民。自此以后,“江西老表”便在全國各地傳開了。至于到底是江西哪個地區(qū)的鄉(xiāng)民救了朱元璋,則眾說紛紜,有的說是余干縣的康郎山,有的說是廬山山腳,也有的說是贛南山區(qū)的南康縣,總之各持一詞,但都寄托了江西人對“老表”一詞的深切情誼。
然而朱元璋在歷史上的名聲似乎一直都不得到后人的認可,他可以殺掉與他經(jīng)歷過腥風(fēng)血雨的生死將領(lǐng),難道真的會在乎幾個小小的“江西老表”嗎?于是,便又有了另一種傳聞。
話說1368年,朱元璋滅元,在南京登基做了皇帝。他手下的各路人馬,紛紛人京向他朝拜和慶賀。他見如此多的人馬一下涌人京城,不但住宿困難,自己也難于應(yīng)付。于是趕緊下令,要各路人馬按順序進京。當(dāng)他聽說西南的一路人馬日夜兼程,已達長沙府時,就急傳口諭,命這支人馬“在長沙歇息三天,然后聽旨進京?!笔窒氯寺犲e口諭,誤將“歇息”聽成是“血洗”――“在長沙血洗三天”。皇帝金口玉牙,出口成旨,違旨者斬。于是明軍在長沙府進行了一場血腥的大屠殺。他們見人就殺,不分男女老幼,殺得長沙十室九空,尸橫遍野,血流成河,不見人跡。
卻說過了許多年,有一天,從江西那邊“吱呀,吱呀”推過來一輛土車子,車子上坐著一美麗的少女,少女的身后是一位英俊的青年男子。他穩(wěn)穩(wěn)地推著車,趕著路,出江西,過瀏陽,一路來到長沙東鄉(xiāng),見這里山青水秀,土地肥沃,氣候宜人,就在這里任下了,男耕女織,安居樂業(yè),繁衍后代,直至百歲而終。
以后許多長沙人都視從江西過來的那對少男少女為自己的祖先;江西是他們的父母之地,江西人是他們的親戚。于是,稱呼江西人為老表。
無獨有偶。馳名中外的陳毅元帥,當(dāng)初在贛粵邊區(qū)堅持游擊戰(zhàn)爭時,同樣與贛南老表生死相依、休戚與共,結(jié)下了沒齒難忘的深情厚誼。全國勝利后,陳毅當(dāng)上了元帥、副總理,當(dāng)年和他在贛粵山區(qū)風(fēng)餐野露、同床共眠的游擊隊員朱贊珍進京拜訪陳老總。電話打進去工作人員不明來者身份不予通報。朱贊珍的犟脾氣來了,怒發(fā)沖冠地大喊:“豈有此理!就說我是信豐的朱老表!”陳毅一聽,趕緊吩咐秘書派專車迎接。兩人相見,朱贊珍熱淚盈眶,抬手捶陳毅一拳,親昵道:“崽古頭(意指帶兵的人),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們作田老表呢!”陳毅抱著他的肩膀說:“哪里哪里,茍富貴,毋相忘。老表同志哥,你瞧我陳毅是那號角色嗎?贛南老表與我陳毅情同手足,恩勝父母,我豈敢忘懷!”60年代初,時任江西省委副書記的劉俊秀進京匯報工作,周總理向毛主席介紹道:“這位就是江西老表劉俊秀。”毛澤東呵呵笑道:“稀客稀客!呵,江西老表出了名哩。”
江西人喜歡自詡“老表”,外鄉(xiāng)人也以“老表”表達他們對江西人的親熱和歡迎。也正因此,江西人對表親自然而然地懷著一種潛意識的眷戀情感,尤其表現(xiàn)在對舅舅的尊重程度上,更是外地人無法比擬的。
其實,早在原始社會母系氏族制及父系氏族制早期,因性關(guān)系混亂,舅舅與外甥間便存在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權(quán)利和義務(wù)。舅舅作為甥兒甥女最親的男性長輩,與姊妹一起承擔(dān)撫養(yǎng)教育下一代的職責(zé),年老后由甥兒甥女供養(yǎng),職位(酋長,祭師等)和個人財產(chǎn)也由甥兒甥女繼承。很多地方至今仍有“天上的雷公,地下的舅公”的說法,這是一種母系氏族制的殘留,但在江西卻有許多儀式把這一“尊舅”傳統(tǒng)保存了下來。
就拿贛州的結(jié)婚儀式來看,外甥結(jié)婚,舅舅是上賓。在舉行婚禮的這一天,還要由舅舅在廳堂的顯眼處掛上一塊木匾(現(xiàn)多用玻璃鏡代替),上書外甥的名號以及吉祥詞語,在掛的時候,舅舅口中還需不停地念吉祥祝詞,這一儀式稱為掛號牌。
還有,客家人嫁女兒,都有送嫁的習(xí)俗。在送嫁的人中,最重要的是送嫁舅,也就是新娘的弟弟(一般是最小的弟弟),這是必不可少的人物。如果沒有親弟弟,就要請與自己最親的堂弟去。送嫁舅的任務(wù)是給姐姐拿錢袋子(過去是抱錢箱子)。新娘在出嫁前要向父母及親戚朋友哭嫁,哭嫁所得的錢就放在這個錢袋子里。按照客家人的規(guī)定,新娘出嫁時身上是不允許帶著娘家的錢出門的,于是只能讓送嫁的弟弟拿著錢袋子。送嫁舅是嘉賓中的嘉賓,貴客中的貴客。新郎要對他特別敬重和熱情周到地服侍,不敢有任何的怠慢。送嫁舅不會同時和姐姐進男方家的門,新郎新娘拜完天地后,新郎家要吹吹打打去門外迎接送嫁舅,同時還要給送嫁舅一個大紅包。有的送嫁舅比較調(diào)皮或是想多撈幾個紅包,總要在外面磨磨蹭蹭捱上很長一段時間。送嫁舅進門后,新郎家要立即端上一碗滿碗給他吃。此外,新郎要想拿到錢袋子,又要包上幾個紅包。開席的時候,男方家要進行安席的禮節(jié),毫無疑問,送嫁舅不論年齡大小,是要坐上席的。安席也要吹吹打打,放鞭炮,有的送嫁舅在這時會躲藏起來,新郎左找右找找到后,又要包紅包他才會入席。鬧洞房的時候,送嫁舅一般會陪伴在姐姐的身旁。等夜深人靜鬧洞房的人散去后,有的送嫁舅特別是年幼的送嫁舅會賴在那里,不肯離開,說要同姐姐睡。這時新郎又要費一番心思,采取軟硬兼施,用紅包引誘等辦法,把送嫁舅哄走。此時,不管新郎和男方家人的性子多么急,脾氣多么躁,都會忍耐著。充分表現(xiàn)出江西人在對待舅方的態(tài)度上絲毫不敢含糊。
而且,每逢擺酒席,每張八仙桌上,只要有舅舅,都是必須坐上席的。這種表親關(guān)系是得到整個社會的認可的。
江西人就是這樣可愛地真心喜歡著“老表”的稱呼,并熱情招呼著南來北往的客人們,身體力行地充當(dāng)好全國人民的“老表”角色!
參考文章:《“江西老表話”與“客家話”(一)》 黃健民 肖宗英
《“江西老表”諢號考》 吳之
《“江西老表”的來歷》 周英才
《客家人嫁女:送娘舅》 邱朝平
參考網(wǎng)站:
“江西老表”的稱謂源于朱元璋在贛遇難獲救,報答恩情之說。即:元末農(nóng)民起義領(lǐng)袖朱元璋在平定江西時曾在康山負傷后被百姓救護,為感激江西百姓的搭救之恩,朱元璋許諾若得天下,江西人遇事可以老表名義直接找他。1368年,朱元璋在南京稱帝,有一年,江西大旱,便選出代表去南京以“老表”名義進見皇帝,要求減免賦稅,朱元璋為籠絡(luò)天下,果然下令減免了稅收。從此,江西人樂于自稱、亦被別人稱作江西老表。
江西人說的老表是兄弟的意思。我在江西讀書的時后才理解。是好意。當(dāng)時我還以為罵人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