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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ssell Baker的In My Day文章翻譯

來源:www.hztdqczl.cn???時間:2021-11-21 00:40???點擊:231??編輯:索強???手機版

  在我那個年代(拉塞爾·貝克)

  母親80歲時狠狠地摔了一跤,這是她最后一次摔得這么嚴重。此后她的大腦便在時間長河中自在神游。有時候她去參加了半個世紀前舉行的婚禮或葬禮。有時候又會沉浸在星期天下午為孩子們做晚餐的情景中,而這些孩子們現(xiàn)在已到了兩鬢斑白的年紀。而做這一切的時候她是臥在床上的,但她的思緒卻能穿越時空,在年代久遠的時間當中穿梭,其速度之快,之容易是自然科學無法企及的。

  “拉塞爾在哪兒?”有一天我去養(yǎng)老院探望時她問道。

  “我就是拉塞爾。”我說。

  她凝視著體格高大的我,難以想象她的兒子會長這么大,很快地否定了我的回答。

  “拉塞爾只有這么大。”她說著,將手抬起約離地兩英尺,手心向下比劃了一下。那時的她還是年輕的村婦,從后院可以看見蘋果園后面暮靄蒙蒙的弗吉尼亞群山,而我對她來說是一個年紀大得足可以做她父親的陌生人。
   一天清晨,她給在紐約的我打電話,“你今天來參加我的葬禮嗎?”她問道。
   這個難回答的問題使我睡意全無: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在說什么?這是我所能做出的最佳回應。
   “今天我就要下葬了。
  ”她輕快地說,就像在宣布一項重大的社會事件。

  “我會再打給你的。”說完我便掛斷了電話。而等我大會取得時候,她已經(jīng)“正常”了。
  盡管她實際上并不正常,當然我們都知道她不正常。

  她一直是個體態(tài)嬌小的女人—矮個子,小骨架,體格纖細—但是現(xiàn)在,在醫(yī)院白色罩單下的她愈發(fā)顯得瘦小,令我想到有著大眼睛、目光犀利的玩偶。她身上總有那么一股強悍勁兒。當她發(fā)表見解,迎接挑戰(zhàn)似地生氣地揚起下巴的時候就露出這股勁兒,而他總是那么熱衷于發(fā)表言論。

  “我想什么就說什么,”她總喜歡炫耀,
  “不管他們喜不喜歡?!?br>
  “有什么就說什么不一定總是上策。”我曾經(jīng)提醒過她。

  “如果他們不喜歡,那就太糟糕了,”這是她慣有的回答,
  “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br>
  她就是這樣一個令人敬畏的女人,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定要使對手屈從的女人。她以極大的熱情全身心地投入到生活中,這股熱情使她看上去總是在奔忙。她曾經(jīng)手持斧子追趕雞群,決意要殺掉一只做成晚餐;她鋪床時風風火火,擺飯桌時也匆匆忙忙。有一面的感恩節(jié)她燙傷得很嚴重。當時,她從地窖里上來,手里端著過節(jié)要吃的火雞,上樓時絆了一跤,滾下了樓梯,結果火雞裂開了,她跌坐在一堆雞內(nèi)臟和滾燙的肉汁中。生活試驗場戰(zhàn)斗,而勝利不屬于那些懶漢、膽小鬼和游手好閑的人,也不屬于那些唯唯諾諾、不敢直言的人。她一生忙碌奔波。

  如今不再忙碌了,一時間我竟不能接受這個不可避免的事實。當我坐在她床邊時,總是有種沖動想把她喚回現(xiàn)實。在我第一次去巴爾的摩醫(yī)院探望她時,她問我是誰。

  “我是拉塞爾,”我說。

  “拉塞爾去西部了?!彼嵝盐艺f。

  “不,我就在這里。”

  她卻回應道:“猜猜看今天我從哪兒來?”

  “哪里?”

  “從新澤西來?!?br>
  “不對。你已經(jīng)在醫(yī)院待了三天了?!蔽覉猿终f。

  我們的談話就這樣持續(xù)到醫(yī)生進來對母親進行常規(guī)的問診時才結束。她回答得一塌糊涂,要么答錯,要么根本不答。接下來卻出人意料。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醫(yī)生問道。

  “1897年11月5日?!彼f。正確,完全正確。

  “你是怎么記得的?”醫(yī)生又問。

  “因為我是在蓋伊·福克斯紀念日出生的?!?br>
  “蓋伊·??怂埂贬t(yī)生問道,“誰是蓋伊·福克斯?”

  她以一首歌謠回答了醫(yī)生,這首歌謠這些年來我聽她反復地吟唱過好多遍。

  “請將11月5日銘記于心,火藥陰謀粉碎于那日。我有充分的理由認為,絕不應該忘掉火藥陰謀?!?br>
  然后,她便盯著這個年輕醫(yī)生,他竟對1605年蓋伊·福克斯妄圖用一桶火藥講詹姆斯一世趕下王位最終失敗的歷史一無所知。
  “也許你知道很多醫(yī)學知識,但你顯然對歷史一無
  所知,”她說。她把醫(yī)生的想法完全說出來之后,就在此拋下我們?nèi)ド裼瘟恕?br>
  之后醫(yī)生診斷出他患有不可治愈的衰老癥或是血管硬化。
  我卻認為并不這么簡單。這是多年來,她把自己用來與生活作斗爭的強悍逐漸化為一腔怒火,憤怒自己因上了年紀而身體虛弱、生活無趣以及缺少關愛。而今,自從這次重重地摔了一跤后,他仿佛打碎了那根將她禁錮在令他厭倦的生活中的鎖鏈,并重新回到了她被愛被需要的那個年代。
  淺淺地,我開始明白了。

  三年前,我偶爾從紐約到她居住的巴爾的摩去看她。又一次探望之后,我給她寫了封信,信里是勸人的套話,鼓勵她樂觀些,多看自己幸福的一面,而不是用她的苦惱為他人徒增負擔。我猜想這封信對她來說無異于是一種威脅,威脅她如果在我探望期間表現(xiàn)的不夠高興,我便不會經(jīng)常去探望她—孩子們總是能寫出此類信件。這封信是出于一種孩子氣的信仰,認為父母具有永恒的力量;同時也是出于一種天真的想法,我以為衰老與虛弱可以通過意志力去克服,而她也只需幾句鼓舞就可以重新振作起來。

  她以一種不同尋常地輕松歡快的語氣回了信。我猜想,這是她在努力補救自己做法的一種表示。在提到我的探望時,她寫道:“如果有時候你見到我不快樂,那么我的確是不快樂的。不過對此誰都無能為力,因為我只是太累了,太孤獨了,我只有睡一覺,把這些全忘了?!?br>  那年她78歲。

  三年后的今天,在這重重的一跤后,他已經(jīng)忘記了那些疲憊和孤獨,重新找回了快樂。我很快便停止了對她的勸說,不再試圖把她拉回到我以為的“現(xiàn)實”中來,并且盡力同她一起踏上那些神奇的旅行,回到那些過去的歲月當中。一天,我來到她床邊時發(fā)現(xiàn)他容光煥發(fā)。

  “今天挺精神的嘛?!蔽艺f。

  “為什么不呢?”她反問,
  “今天爸爸要帶我坐船去巴爾的摩?!?br>
  那時的她還是個小女孩,站在碼頭,和他的父親一起等候著切薩皮克灣的汽輪—她的父親已經(jīng)去世61年了。那時,威廉·霍華德·塔夫特正在白宮執(zhí)政,美國還是一個年輕的國家,展現(xiàn)在它面前是一片光明燦爛的前景。
  “上帝賦予的綠色星球上最偉大的國家”—若我能進入母親的時間機器,或許就能聽到外祖父這樣說。
  關于他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外祖父,我母親的童年以及她家人,我?guī)缀跻粺o所知。那個曾經(jīng)存在并已逝去的世界盡管與我血肉相連,我對它的了解不會比對埃及法老的世界了解得多。此時,想讓母親告訴我也是在做無用功。她思想的軌跡很少觸及眼前的問話人,即使觸及也是稍縱即逝。

  坐在她床邊,始終無法與她溝通。我想著我自己的孩子,想著那阻礙父母與孩子之間互相了解的斷層。在自己成為父母之前很少有孩子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樣的,當逐漸增長的年齡激起他們的好奇心時,父母已經(jīng)不在了,沒有人可以告訴他們什么。如果父母真的揭開一點帷幕透露一點點的話,也常常是講述過去日子如何艱辛的故事,而結果就是震住孩子們。

  我曾為自己這樣做過而后悔。那時20世紀60年代初,我的孩子還小,生活衣食無憂。當我想到他們的童年這樣愜意而我的卻那么清苦,我就感到煩憂,于是養(yǎng)成了將過去的苦日子搬出來給他們說教的習慣。

  “在我們那個年代,晚飯只有通心粉和奶酪就很高興了?!?br>
  “我們那時候連電視都沒有。”

  “在我們那個年代...”

  “在我們那個年代...”

  一天晚飯時,兒子的一張不盡如人意的成績單惹怒了我。正當我清清嗓子準備教訓他時,他卻直視著我,臉上帶著難以言喻的屈從的神情,說:“爸爸,請您告訴我,您那時候是怎樣的?!?br>
  我對他的行為很生氣,但我更氣憤的是我自己居然變成了一個令人討厭的老古董,專門挑過去的某些事情回憶,這些回憶顯然連孩子們也覺得不可信。他用一種令人不安眼光看待那些曾是我的未來的年代,我的未來便是他的過去,可因為年輕,他對過去不屑一顧。

  當我徘徊在母親的床邊,接收著她從遙遠的童年發(fā)出的零星信號。我意識到,同樣的分歧也曾存在于我和她之間。當她年輕時,生活展現(xiàn)在她面前,對于她而言,我就是她的未來,而我卻不以為然。我本能地想要掙脫,想要自由,希望我不再被她的時代所界定。我最后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可從我自己的孩子身上,我看到我那振奮人心的未來正在變成他們乏味的過去。

  經(jīng)歷了母親最后日子里的這些無望的探望,我后悔,不該那么輕易拋棄往日的時光。每個人都來自過去,孩子們應當知道他們傳承了什么,他們應該知道,生命是由過去到未來無數(shù)人的生命編織起來的一條人類共同的紐帶,他不可能被簡單定義為一個個體由生到死的生命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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